虎鲸老大

不允洗拆我的艾笠!不允洗!

【路奇bg】无疾而终

01

我知道这场离别,没有归期。

02

我遇到路奇的那一年,迪萨诺鲁正处于令人头疼的叛逆期,他留起了长发,烟不离手,既不去学校上课,也不帮家里干活,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子,成天游荡在街头。

遇到比他年龄小还瘦弱的倒霉蛋,就上前讨要保护费。迎面走来了漂亮的姑娘,就靠在墙上,轻佻的吹口哨,再狠狠吸一口烟,好吐一个,自以为潇洒的烟圈。

老妈一开始还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,试图用爱来感化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巴。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转,反而变本加厉后,终于忍无可忍的拿着刀,准备一把剪掉那碍眼的头发。

“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造型!老娘今天就帮你剪了,让你重新做人!改明儿再敢出去乱来,我就打断你的腿!”

迪萨诺鲁不服气,张扬舞爪的咆哮回来后,夺门而逃,关门声之响亮,把年龄最小的波吉吓的直哭。

老妈赶忙安慰,抬头对我喊道:“女儿,去把迪萨诺鲁追回来。”

迪萨诺鲁是我的弟弟,虽然有的时候我并不想承认。因为他从小到大,除了不停的给我惹麻烦外,就没做过别的事。

现在更是莫名其妙,连审美都跟着跑偏了。男人为什么要留长发,多丑啊。等我追到了他,一定要给他剃的干干净净。

迪萨诺鲁没跑出多远,便一头撞到了别人身上。按理来说,迎面而来的冲击,无论是撞人的还是被撞的消化起来都够呛。

这次是个例外,迪萨诺鲁疼得龇牙咧嘴,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,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,纹丝不动,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。

那个人就是路奇。

他打扮的像一个船工,头戴黑色高帽,肩上站了只打领带的鸽子。

但我会注意他的原因是,他也是长发,头发打着并不夸张的卷,垂到肩膀上。

我向来是反感男人留长发的,然而那时我在想,如果迪萨诺鲁能把长发留成这样,我也不是不能接受,最好再和这个人一样,把他那白斩鸡一样的身材练一练。

路奇个子高,却也没有高到吓人的程度。肌肉分布的很匀称,既不会健硕到令人恶心,也不会瘦弱到不堪一击。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,那就是恰到好处。
他的一切都恰到好处。

包括出现的时间和地点,与我相遇的方式,他站的角度,伸手扶迪萨诺鲁的动作,都令人心生好感。

不过一见钟情这种事么,我本来是不信的。

乘着迪萨诺鲁被撞懵了,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时候,我迅速追过去,跟人道歉加道谢。顺便牢牢抓住了那个臭小子的肩膀,防止他反应过来,再次逃跑。

头顶传来了一个相当怪异的声音:“不用客气!”

不是说难听,就是奇怪,不像是人类会发出来的。在迪萨诺鲁不礼貌的笑声中,我诧异的抬起了头,正好对上路奇的眼睛。

刹那间万籁俱寂。

怎么说呢,简单粗暴一点就是,帅的我都丧失了思考能力。

文艺一点就是,这世上好看的皮囊成千上万,唯独他长成了我心中的一首诗。

我觉得这一眼不是巧合,是命中注定。

03
路奇是异乡人,之所以千里迢迢来到水之都,是为了进卡雷拉学习造船技术,成为一名优秀的船工。

小康家庭,双亲早逝,未婚,也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。优点是热心仗义,勤劳踏实,缺点是不解风情,对女人大都很疏远,唯一称得上朋友的女性,就是常年在卡雷拉碰面的,艾斯巴古先生的新秘书卡莉法

“姐,男人都是视觉动物,在这种级别的美女面前,你是没有胜算的。”迪萨诺鲁终于把他那糟糕的长发剪到看的过去的程度,此刻他懒洋洋的瘫在沙发上,打量着那张被他捏在指尖的照片,再扭头看我,感慨到:“我以前以为长成你这样,已经算漂亮的了,原来只是我没见过世面。”

听听,这说的也算人话?

我一脚踹在他了的小腿上:“那只是你这种肤浅的男人,路奇跟你不一样。”

迪萨诺鲁平白挨了我一脚,一反常态的没有跟我计较,反而在拍去灰的时候,认真思索了片刻。说了一句很伤人的大实话:“就算他不一样,光比内在,你也不一定能赢啊。

我……无言以对。

说真的,要不是遇到了路奇,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拿自己去和卡莉法那类人做对比。

不是有个传说么,上帝会在每一个落入凡间的苹果上咬一口,因此人都会有缺陷。但我感觉卡莉法就是上帝捧在手心擦了又擦,还没来得及下嘴,就手滑掉下来的,完美无缺的苹果。

除了家庭幸福美满,形象气质满分以外,能力也是出类拔萃,年仅20便能担负起水之都市长的秘书一职。离开了温馨安逸的家庭,孤身一人出来历练,还能站到今天的高度,实在令人钦佩。

所以凭良心讲,无论哪一方面,我都不是她的对手,但我的直觉告诉我,路奇和卡莉法是不会发展出什么故事的

感情的事,又不是在菜市场挑小菜,哪捆新鲜买哪个。感情是要讲究缘分的。

迪萨诺鲁嗤之以鼻:“你又怎么知道你们之间有缘分?

当然是有的。

就像《卡萨布兰卡》里说的那样: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 ,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吧 ,她却偏偏走进了我这一家。

水之都有那么多人,迪萨诺鲁每天都在横冲直撞,路奇来的那一天,偏偏我追了出去。

偏偏我遇到了他。

04

迪萨诺鲁身为街头小混混,一个干啥啥不行,吃啥啥没够的典型,在情报这一方面,反倒灵通的很。收了我两大盒去壳核桃后,他告诉我,路奇平常不太爱玩,除了在卡雷拉修船以外,一般都呆家里,偶尔会陪兄弟们喝酒,去街口的那家酒吧。

那家酒吧曾经因经营不当,生意低迷,后来换了个牛角发型的老板后,重新装修了一遍,才渐渐火红起来。

我有些犹豫,毕竟我活了二十几年,从来没去过那样的地方,总觉得别扭。闭上眼睛就是跳钢管舞的辣妹,疯疯癫癫的人们和闪烁的昏暗灯光。

“你能不能不要理解的这么复杂,那就是一个喝酒的地方,没有钢管舞,没有辣妹,灯也是正常的,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吧。”

在迪萨诺鲁的挑唆下,我挑了个卡雷拉公司下班的时间,准备过去看看。说句实话,比起兴奋来说更多的是忐忑。

我不确定路奇是否还对我留有印象,如果没有,那我的自来熟会不会让他反感,如何开头也是一个令人苦恼的问题。

为此我和迪萨诺鲁商量了很久,结果我准备就绪了,路奇却没来。

他和一个叫泰尔什么什么的船工,要一起加班。

说这话的人是卡莉法,她和一个长鼻子少年侧身坐在吧台前,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,牛角发型的老板跟他们也相识,调酒的时候不忘插几句话。

哦,他的名字叫布鲁诺,至于那个长鼻子就不知道了,但应该和路奇一样,也是卡雷拉的船工。

我一个人坐在那三人旁边的座位上,装作埋头喝酒,眼睛却忍不住往那里偷瞄,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,想听听他们讨论的话题。

可能是我太明目张胆,凳子还没坐热,就被卡莉法识破了。对于偷听这种可耻的行为,卡莉法没有拆我的台,反而主动邀请。

“一起喝一杯吗?”她笑着说。

我应该推辞的,可是我没有。

我太想知道关于路奇的事情,太想靠近他身边的人,进入他的世界。

有人朝我伸出了手,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
“路奇?”名为卡库的长鼻子少年用手托着脑袋,一副很费解的样子:“为什么要问他?他没什么事好说的呀。”
“你……你和他是朋友吗?”

“是啊,我们是同一时间段进来的新船工,每天一起修船。

果然。

我激动的手都在抖,本来一张少年青涩的面孔,瞬间笼罩上了一层光环,怎么看怎么顺眼。光靠他这层身份,这个朋友都必须交。

卡库被我慈爱的目光看毛了,赶紧把卡莉法拉下水垫背:“卡莉法和路奇更熟,你有什么想问的,问她就好了。

我心里想,这不是跟我扯淡吗。一个是每天一起工作的同事兼伙伴,一个是老板巡查卡雷拉的时候,才有机会碰面的上司秘书,按常理推测,谁比较熟根本是一道送分题。

常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,再一次欺骗了我。

卡库不是在跟我谦虚,卡莉法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。她推了推眼镜,笑容妩媚又迷人:“是的,我知道路奇的所有事,你有什么想问的,就问我吧。”

这亲昵暧昧的语气……
这正宫一般的台词…

我就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,不知道如何抉择。

千载难逢的机会放在我面前,不问吧,过了这村,谁知道还有没有这店。问吧,万一卡莉法回答出来了,不是更加说明了,她和路奇的关系亲密么,我那小心脏不一定能抗住这波刺激。

纠结再三后,我还是决定以生命为重,先了解卡莉法,混个交情,以后的事,以后再说。

在我们并不深入的交谈中,卡莉法第一次提到了她的姐姐。

熟悉卡莉法的人都知道她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,家庭的成员是父亲母亲和姐姐。虽然在外,她很少提及,但不难看出,姐妹俩之间感情深厚。卡莉法只要说到这个人,脸上好像都在发光。

“我姐比我强多了呢。”卡莉法望着杯中的酒,语气里满满的骄傲:“她就是接近完美的那种人。

我实在想象不出来,比卡莉法更完美的女人,得是什么模样的。我也不想知道。

但卡莉法在这个方面,异常的执着。

她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,几乎把所有的优点都要堆在同一个人身上。

说实话我是不相信的,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完美无缺的人?但还是出于礼貌,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,听久了心里却在犯嘀咕。

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?

最后卡莉法可能实在想不出新的优点了,才就此作罢,去喝杯中的酒:“……路奇喜欢的人,和我姐差不多。

我:“……”

大多数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,有些话不需要说明白,光靠三言两语就能察觉出动机。何况我也没有刻意隐瞒。

我只是想不到,看穿了我意图的卡莉法,会说的这样直白。

什么叫五雷轰顶,什么叫万箭穿心,这就是啊!

卡库也因为震惊而侧过头来,他说:“卡莉法,你敢造路奇的谣,不怕他找你麻烦吗。”

“我没有造谣,这可是真话。”话是跟卡库说的,卡莉法的视线,却是胶在我身上的。她生怕我不相信一般,认真的望着我的眼睛,仿佛要看到我心底去:“虽然因为某些原因,没能在一起,但这份喜欢是不会变得。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说,路奇也是个相当固执的人呢。

……这人是魔鬼吧。

于是这次我很期待的酒吧之行,最后不欢而散——只是我一个人不欢而已,卡莉法还是很快乐的。她最后说:“很高兴认识你,下次见!

来时还是阳光明媚,万里无云。回去时就只感觉乌云罩顶,而且还是我的专属乌云,在别人都沐浴着阳光的时候,让我一个人淋雨,把一腔热血冲冷,心脏里里外外都是凉的。

再见?我无比灰暗的想,还是不要再见了,永别吧!

05
我消沉了好几天,一个人哭完了家里仅剩的几包纸后,老妈不分青红皂白的,把迪萨诺鲁结结实实胖揍了一顿:“看你把你姐姐惹的多难过,还不快去道歉!

“跟我没有关系啊!她难过都是因为路奇!”

“路奇?谁是路奇?”

迪萨诺鲁违背了我们的保密原则,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说了出去。

第二天老妈在卡雷拉的门口探头探脑,看到目标人物后,一路翻着白眼回来的:“就那卡雷拉的小船工?”

“只是目前是小船工……”

“随便好了。”母上大人对路奇的前途不感兴趣:“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,也不会是个好丈夫。

我下意识的,就想为他辩驳两句:“妈,你还不了解他呢……”

殊不知这就是圈套,正好中了我妈的下怀,她顺理成章的反问我:“难道你就了解?”

“我!……”我还真不太了解,因为一直没有契机让我能和路奇熟络起来,所以关于他的事情只能道听途说,得到过最深入的消息,就是卡莉法措不及防的惊天猛料。

我活这二十多年,好不容易长出了点爱情的萌芽,就这么被她硬生生怼回去了……

不说了,我再去哭会。

“有什么好哭的嘛。”老妈把我手里的纸一张一张扯回去:“就这点出息,这个不行,你就换个更好的。”

“没有更好的啦!”我赌气的钻进被窝里,蒙住了头:“他跟别人不一样,他最特别了。

“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,有什么特别的。”

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唯有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愤怒。

“好了好了,你也别难过了,那些消息都是别人说的,他自己又没承认。你就知道真假?耳听为虚呢。

承蒙母上大人吉言,让我稍微好受了一点。在家平静了个四五天,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,不再每天病怏怏的倒在床上。

就在我越想越觉得“耳听为虚”有道理,差一点就要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时候,路奇他本人,承认了卡莉法的说法。

可谓是晴天霹雳,将我再次踹进了深渊。

我苍白着一张脸,在迪萨诺鲁惶恐的目光中,调头往家里走:“不散步了,我难受,还得回去养着。”

最近老妈有一笔生意要做,每天忙的团团转,并没有时间来管我的破事。我还以为自己这条粘锅的咸鱼翻不了身了,正自暴自弃的哀愁着呢,没想到是迪萨诺鲁一锅铲把我捞出来了。

“你也太没用了吧,就这样也值得你唉声叹气,矫情!路奇怎么说也二十多岁了吧,有喜欢的人,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。何况不是没在一起吗?!”迪萨诺鲁朝我伸出了手:“我们一起努力,一起追求幸福!”

我稀里糊涂的就跟他握了:“你的幸福是谁啊?”

“卡莉法。”

我立刻甩开了手。

拉倒吧,这机率比我和路奇在一起更渺茫。

“姐,亏我还叫你一声姐,就对我这么没信心?”

我坦然的,毫不掩饰的,承认了:“对。你要是能追到卡莉法,以后我叫你哥。”

受到我激励的迪萨诺鲁果然勇往直前,死缠烂打,越挫越勇。最后,意料之中的,毫无转折的,理所当然的失败了。

这都是后话了,我就从来没指望过这事能成功,也只有迪萨诺鲁不信邪,非要去南墙上撞一撞,才知道回头。

真傻。

但是最傻的还是我呢,别人的事情看的那么透彻,轮到自己了,反而怎么都想不明白。

其实结局早就一目了然,对路奇而言,水之都只是他人生途中的风景,他在这里追求梦想,结识好友,无意间点亮了我的生命。

然而总有一天,他达成了目的,便会离开,重新起航去往下一段旅程。

他不属于水之都,也不属于我。

06

我在靠近路奇的道路上寸步难行,大热天顶着持续上升的高温跑到卡雷拉工厂门口守株待兔,试图制造巧遇。

我与命运之间的抗衡,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,而我,屡战屡败。

无论花多少心思,没有巧合也要制造的巧合,到了最后一步,总会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搅和黄。比如路奇提前下班了,路奇加班了,好不容易准点一次,他夹在四五个大男人中间走出来。

虽然我是个热情主动的姑娘,但还是要点脸的,没有勇气在一群人面前搭讪,万一我走过去风情万种的一笑:“路奇。”他回我一句:“你是?”

就说尴尬不尴尬吧,要我怎么接?怎么接?!跟他说“你来水之都的第一天不是有个熊孩子撞了你么,我就是那熊孩子的姐姐……”?

千把年前的事了,我也不指望他能记得。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。就在我烦的焦头烂额的节骨眼上,迪萨诺鲁无疑是扑向火堆的那泼油,彻底点燃了我的暴脾气。

不过是让他带着波吉出去溜个弯的功夫,回来就只剩他一个人了,波吉什么时候丢的,在哪里丢的,他表示一无所知。

“姐,我知道错了,我一人做事一人当,一定会把波吉找回来的!”

“那你还不快去!”

迪萨诺鲁走后,我在家越想越不放心,也跟着火急火燎的出了门,大街小巷,人来人往,要找一个几岁大的小孩,谈何容易呢。如果波吉只是站在街边,等着迪萨诺鲁来接他,那还好说。就怕他没那么聪明,自己茫然的乱窜,运气差点,直接被不怀好意的人给抱走了。

迪萨诺鲁,我的好弟弟,真是给我捅了个大篓子。

我满脑子抓心抓肺的恼怒,根本没有意识到,对我紧闭已久的缘分大门,终于久违的打开了一条缝隙。

“姐姐!”波吉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把抱住我大腿,我心头一紧,全身负担瞬间卸了下来,整个人都因为过度紧张后的放松,而产生了一丝眩晕。

喉咙干涩,四肢乏力,要不是有一边的墙壁支撑着,指不定我能跪下来。

“你跑哪里去了?吓死我了,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……不对,以后再也不让迪萨诺鲁带你出来了。”

波吉乖巧的点头,手指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:“是那个哥哥送我回来的。”

他抬手一指,我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,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立于人海中,无比扎眼的身影。

是路奇。

他还是戴着那顶黑色的高帽,白净的脸上,带着一贯的冷淡和疏离。当时他离我只有十几步的距离,却感觉隔着千山万水。

他好遥远,简直像阳光下的海市蜃楼,只能在梦里憧憬,存活于脑海中。

路奇摊开了一只手,肩膀上的鸽子配合着张开嘴,发出怪异又滑稽的声音:“不用客气!”

画面跟记忆里的片段重叠了,我恍惚间想起,第一次见他的时候,他也做了这样的动作,说了一样的话。

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。当时我呆愣愣的让他走了,连句自我介绍都没说出口。如今也不例外,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。

我依然没有告诉他,我的名字。

晚上我失眠了,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,也没能成功入睡。脑海里全是白天的画面。

我一直等待的契机,就这么与我失之交臂,我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感到羞愧。后来我一直有追究那股懦弱的来源,苦思冥想了许久,终于得出了结论。

那就是路奇不加掩饰的拒绝。他对我,对任何企图接近他的异性,都止步于礼貌,排斥进一步发展,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“我对你们不感兴趣。”

我突然无比好奇,能让他念念不忘的人,得是什么模样的。还推测了一下他俩的过往,既然喜欢了很长一段时间,只怕从小就认识,不是我说,就路奇这油盐不进,软硬不吃的铁疙瘩,不走青梅竹马路线基本无法攻略。

可是那又怎样呢?哪怕那姑娘是天上仙女下凡,天时地利人和都给占齐了,没在一起就是没在一起。

谁说现在的我没机会,以后就永远没机会呢?只要我愿意坚持,凭什么就不能代替那个人的位置。

我想的很天真,唯独没考虑到的是,没有“凭什么”,不行就是不行。爱情不讲究多劳多得,只是你情我愿罢了,付出不一定有回报,所以总有人血本无归。

07
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。

不再为一点路奇的消息而心跳加速,不再因为街上偶然的擦肩而过而彻夜难眠,也不再没完没了的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幸运姑娘。

路奇这两个字,这个人,明明只是萍水相逢,却毫无维和的融入了我的生活,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
关于他的消息我都想听,他喜欢的东西我都想尝试,脑海里习惯性的浮现这个人,每天散步去卡雷拉不再是为了偶遇,而是单纯的想见见他,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,我一个人唱独角戏,也乐得自在。

我就像魔障了一般,越陷越深,难以自拔。

迪萨诺鲁问:“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?”

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,不认识路奇之前,我只是觉得他的模样很合眼缘,后来了解了,那可以说的理由就多了去了。善良、沉稳、热心、积极向上……他不是一个多么出类拔萃的人,没有奇高的天赋,但会努力上进。性格也不是开朗外向的类型,他不擅长表达感情,但会尽力去待人温柔。

除了好看的皮囊,路奇的一切都不起眼,说不好终其一生,就是个平凡人,可我就是喜欢他的平凡。

所以鼓起了全部的勇气,准备了一份礼物,在他生日的那天,当着一群人的面,交到了他手里。

我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感受,只记得那天天很热,从耳根到脸颊都是发烧般的烫,说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找到合适的借口,去上前搭话。尽管是以感谢为名,周遭人还是少不了起哄,咋咋呼呼叫人难堪。

只有路奇从头到尾,没开口讲过一句话。他安静的像一个局外人,不说拒绝也没有收下的意思。而我因为太过慌乱,甚至没敢抬头看一看他的表情。

不过我想,应该是茫然或者窘迫吧,亦或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纠结。

他就是这种,哪怕不想要,也会注意照顾他人感受的,温柔的人啊。

礼物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回到了我的手里,我早就有心理准备,也不是特别失望。跑腿的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,向我传达了路奇的意思。

大概就是,他很感谢我的礼物,但是他对生日有不太美好的回忆,所以并不希望被提及,不管怎么说,还是要说声谢谢。

明明是我揭了他的伤疤,不合时宜的祝福中伤了他,他却和我说谢谢。

我知道他不会跟我计较,我只是一个应当礼貌相对的陌生人,不值得他费心费神。

迪萨诺鲁安慰我:“至少他现在应该对你有点印象了呢,慢慢来,好事多磨嘛。”

我说:“你也觉得我和路奇有可能吗?”

然后迪萨诺鲁就不说话了,他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,才勉为其难的“嗯”了一声:“虽然他现在都不太认识你,但大千世界,无奇不有嘛。”

“认识是早晚的事,亏我叫你一声弟弟,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!”

虽然是我抄袭了他的台词,但迪萨诺鲁并没有像当初我对他那样挖苦我,他说:“不是你的原因,是路奇。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方面。”

我也知道现在路奇不但喜欢着回忆里的那个人,而且心里满满的只有事业,但我有什么办法啊,只能等呗,万一他哪天就开窍了呢。

迪萨诺鲁叹了口气:“那我祝你,得偿所愿吧。”

08
我还没等到路奇开窍,先等到了水之诸神。

我们一家早早去了高处避难,晚上四个人挤一间房,把门窗紧闭,拉上窗帘,与世隔绝。

母亲带着波吉睡床,我睡沙发,迪萨诺鲁打地铺。半夜被热醒来,想找水喝,意外的发现母亲还没睡。

她坐在床上,就着床头柜上台灯的光亮,久久的凝视着手中的照片。

照片上那个男人,是我的父亲。

我对父亲的印象不深,从小他就不太爱亲近我们。波吉刚出生不久,他给家中留了一张纸条,便出海去当海贼了。

他说他不甘愿一辈子停留在一个地方,他还是不想当一辈子默默无闻的普通人。说来也讽刺,这个男人抛妻弃子也要去海上闯荡出一番名堂,一晃好几年过去了,却只是音讯全无。

如今大海贼时代,能横行在海上的,都是一群超乎常人的怪物。父亲那样的人,只是掀不起风浪,转眼间就被大海吞没的蝼蚁。

他应该是死了。

没有了父亲,和有父亲,生活并没有很大的区别。反正养家糊口,教导我们三姐弟的事情,从来都是由母亲负责,说句难听的,那个不自量力,心比天高的男人走了,家里还省一双碗筷。

我和迪萨诺鲁从来不想念他,母亲却一直留着照片,偶尔拿出来看看。

还会用她的前车之鉴来教育我。

“不要为爱情而折腰,活的有骨气一点,不合适的人就不要强行委屈自己了,能强求一时,也强求不了一辈子,该走的人,早晚会走的。”

我也想有骨气一点,可是单恋,本身就卑微啊。

明明一个晚上我都在想,要不要尝试着放过自己,放下那看不到希望的感情。天一亮,得知有人被水之诸神冲走了,我头脑发懵的四处寻找路奇,在街头看到他和朋友说笑的时候,所有的决心又都不作数了。

我觉得我还能撑下去,哪怕只是看着他。

在海贼面前,还能面不改色,从容应战的船工,是水之都的特产,路奇虽然是外乡来的,入乡随俗的倒也挺快,那种“一锤在手,天下我有”的自信,在打斗中的游刃有余,无一不让我感慨,这样的男人太有魅力了。

迪萨诺鲁不知怎么的,对路奇意见挺大,每次听到我夸他,总要嘴损来踩几脚:“又不是他一个人单挑,别人海贼才几个人啊,他们卡雷拉多少人啊,简直是惨无人道的群殴好么。更何况别人赤手空拳,他还拿着武器,能不自信么,你给我把砍刀,我能比他还自信。”

我不管!我不听!

“他要是能以一敌百,还当什么船工,早去报效政/府了!你对他太苛刻了!”
“是你把他想的太好了。”
“他就是这么好。”
“你以为这是好事?”迪萨诺鲁冲我翻白眼:“**。”

我没能理解其中的深意,将其当成了一句简单的辱骂,揪着他的耳朵好好教了教他什么叫做姐弟情深。

果然是忠言逆耳,迪萨诺鲁的用心良苦并没能警示我这个迟钝的人,只是让他平白又挨了一顿打。

所幸他皮糙肉厚,打两下也不痛不痒,就是显得心事重重。他跟我说:“姐,你这不是爱,是偏执。”

在我看来,爱当中多多少少会参杂一些偏执,只是程度的深浅来决定是否病态,又不是两种极端,不能通过承认哪一方来否认另一方。

我对路奇执念很深,但爱也是真的,这点毋庸置疑。

迪萨诺鲁望着我,欲言又止。他终究还是没有告诉我,那段在酒吧听到的对话。

——“路奇,实现梦想后你想做什么?”
——“回家。”
——“一定要走吗?”
——“嗯,水之都很好,但我还是思念故乡。”
——“人的归属感啊。”
——“是的。”

我知道路奇不会长留于此,却总觉得分别遥遥无期。好像只要我不去想,他就永远是那个拿着锤子认真修船的小船工,毕竟时间怎么能过的这么快呢,我还没和他说上几句话,没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,他怎么就要离开了呢?

迪萨诺鲁却比我清楚,我所欣赏的路奇的美好品质,只会加快他走向梦想的步伐,所以迪萨诺鲁说,这不是一件好事。

迪萨诺鲁目睹了我的情深和愚蠢,却不能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看热闹,也对我的固执无能为力,因为我们是家人。

他不想伤害我,也不希望别人伤害我,但刀子是我自己牢牢抓在手心的,流血也是心甘情愿的。

冲动之下,迪萨诺鲁做了一件很不可理喻的事情——带着一帮小混混去围堵路奇。

那里可是卡雷拉,海贼都不敢在船工面前闹事,更何况区区几个黄毛小子。迪萨诺鲁连路奇面都没见到,就被卡库撂倒,拎猫似的带到了我面前。

“虽然不知道你弟弟目的是什么,但这样就过分了。路奇如果知道有这一出,该怎么看待你弟,看待你呢?”卡库语气不温不火:“这次老夫会帮你们隐瞒的,下不为例。”

迪萨诺鲁那细胳膊细腿的跟卡库比,压根不够看。也是亏的卡库人好,没有下重手,就是多了几道淤青。

我给迪萨诺鲁擦药的时候,他鬼哭狼嚎,疼得好像他正在刮骨疗伤一样:“别吵了。”我看到他就头疼:“你说说看,你到底在做什么?准备去打路奇?”

“不是!”迪萨诺鲁赶紧澄清:“我打他做什么呀!我就是想去给他提点建议,希望他留下来。”

“带一群狐朋狗友去跟他提建议?你不怕他给你一锤子啊。”说完,我又觉得哪里不对劲:“你不是讨厌他么,我还以为你希望他尽快滚呢。”

“那他滚了,你怎么办啊?”

感动来的措不及防,我没想到他那不着四六的小脑袋瓜,带个懂事的弟弟出门都能弄丢。居然会为我着想。
眼泪还没来得及夺眶而出呢,又听他接着说:“到时候他要走,又不会带你走,你越想越伤心,越想越难过,一个激动就就…就…”

“就就就就怎么了?!”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门:“就会去自杀么。我告诉你,你大可放心,虽然路奇是除了家人以外,我最重视的人,但好歹你们还是排他前面呀,我怎么可能为了他而抛弃你们呢,我又不缺心眼。”

迪萨诺鲁也很感动:“说的好像你重色轻弟的事情还做的少了一样。”

我笑了笑,没有继续跟他贫嘴下去,正色道: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也会控制好自己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弟弟,别为我担心。”

09
我至今不知道,跟迪萨诺鲁说的那番话,究竟是对是错,毕竟我放出那样的豪言壮语,意味着以后只能表现出淡然和幸福,其余的辛酸就像被打落的牙,混着血水往肚子里咽,因为我说了的,不需要谁为我担心。

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,以前我还能跟迪萨诺鲁分享心情,再难受也熬了过来。如今无人分担,伤口憋在心中慢慢溃烂,还要强颜欢笑,别提有多酸爽了。

时间流逝的飞快,我和路奇依旧不熟络的第三年,他成了卡雷拉的新工头,跟他一起升职的,还有长鼻子卡库。

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唉声叹气,那叫一个愁啊。路奇的脑子和能力,比我想象中的要强。以这种趋势发展下去,不出两三年,他肯定要衣锦还乡了。

迪萨诺鲁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,路奇走了,那我怎么办啊?

我得用什么心情来面对?是自虐般看着他远去,还是自欺欺人的躲起来?光想想都天崩地裂。

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,让我坐立不安。我终于下定了决心,龟缩在自己一厢情愿的小天地里,是永远看不到曙光的,倒不如放手一搏。我不要为了无聊的矜持和羞怯,再浪费下一个三年,不要老了以后回想起来,徒留遗憾。

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,我要把心意告诉他——自然是不期望得到什么好的回答,路漫漫其修远兮,这不过是迈出的第一步,让他记住有我这个人罢了。

情人做不成,就退而求其次成朋友咯,还能在他面前刷点存在感,目的性太强的死缠烂打只会招人反感,披着朋友外皮的接近才是上策吧。

迪萨诺鲁笑我:“那你表白做什么,自取其辱吗,不如直接做朋友。”

所以我说他是个傻的。我对路奇是怎样的感情,卡莉法卡库这几个亲近他的人心里都是清楚的,路奇肯定也有所耳闻。

我直接说要当朋友,傻子都知道居心不良。倒不如先自己挑明,被拒绝后表示放弃了,这样的友谊才比较可信吧。

“你们女人都这么心机的吗?”
“这叫谋略,傻/子。”

单独约路奇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,他当了工头后更加沉迷于工作,工作结束了就和一帮好友们呆在一起。唯一落单的时间点,就是上班前,从家中出发走到卡雷拉的那十几分钟。

我在路上拦住了他。

记忆中秋季和冬季的过度季节很凉爽,尤其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的清晨,一阵风吹来都会令人情不自禁的打个寒颤。

可我却只觉得热,手心后背都是汗,像回到了去年我送他礼物时,那个炎热的夏天。

我说:“路奇,你可能不认识我……”

“我认识你。”他拉低了帽檐:“我见过你的。”

在来之前,我准备了很多台词,但他一开口,我就愣住了,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一句话:“我很喜欢你。”

如果我妈在这,肯定要像撵不听话的迪萨诺鲁那样追杀我好几条街,她那种女强人,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先主动,先低头。

她认为我就应该坐在高高的王位上,头戴皇冠。接受别人爱慕的仰望,等着他人单膝跪地献上的鲜花。

可我不是公主贵族,并没有高人一等。我不能指望着幸福从天而降,不管结局如何,都得自己争取。

路奇沉默了,他应该听过不少这样的话,见怪不怪,只是还没想出拒绝我的话语,才有了这样尴尬的僵持。

我赶在他说话之前,一股脑将该讲的都讲了:“我知道我们之间并不熟悉,今天这番话对你来说很突然,但你可能不知道,这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。三年前你来到水之都的时候,我就注意到你了,也听说过你的事情。我一直在犹豫,该不该把心意告诉你,因为……因为你曾经的那段感情,还有你目前全心全意工作的状态,都注定了我不会被接纳。”

“但我现在站在你面前,是想跟你说,我可以等到你从过去的伤口中痊愈,等到你完成所有想做的事情,你喜欢喝酒,喜欢修船,梦想是成为优秀的船工,我也能去了解相关的事情,尽量来理解你。”

“如果哪天你想开了,能不能回头看看我?”

这是前半段,等路奇开口拒绝后,再过几天我会来跟他说我放弃了,能不能做朋友云云。随后深埋起喜欢,风轻云淡的开始相处,在他动摇前闭口不提。

艰辛的过程啊,我默默感叹,等着他的回答。

路奇自然是不会被几句话打动的,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决绝,不留余地。

这个别说情话,连一句喜欢都没和心上人说过的男人,在她死去后,反而将他未曾说出口的感情告诉了身为外人的我:“其实你了解的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。”

他说:“我也可以不喝酒,不修船,她才是我的梦想。”

我很快就明白这个“她”指的是谁,正因为明白,反而更加糊涂。

他没有将拒绝说的太直接,只是轻轻摇头:“谢谢你。”

那天我在布鲁诺的酒吧里坐了很久,其实我也没怎么喝,就是望着那杯液体发呆,脑海里响起了很多声音,过去的,现在的,别人的,路奇的,吵的我头疼欲裂。

——“路奇的爱好嘛,他也没什么爱好啊,喝酒算一个吧。”
——“我可以不喝酒。”
——“路奇是专门为了学习修船,才来到的水之都。”
——“不修船。”
——“成为一个优秀的船工是他的梦想。”
——“她才是我的梦想。”

她才是我的梦想。

这句话无限循环着,像一双冰冷的手,握住了我的心脏,再一点一点收紧,越来越疼。

我开始承认,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,我并不了解路奇,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,或许也没那么了解他。

所以我们都理所应当的认为,在路奇生命中的头等大事是修船,最大的爱好是喝酒。只是没想到两者加起来,都不如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。

我知道专情是优点,也知道这是我不得不经历的磨难。

但这话听着,还是很叫人难过。完全不亚于卡莉法当初带给我的冲击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,酒吧里的人陆陆续续的来,又陆陆续续的离开了,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坐在那里出神。

布鲁诺在等着我离开,他好关门回家睡觉,但他把杯子都擦完了,我还灵魂出窍一般坐在那里,他就有些不能忍了:“你在哭什么?”

哭?

我后知后觉的用手去摸了摸脸颊,掌心的确触摸到了一片潮湿。算了,哭就哭吧,我快难过死了,还不准我哭一哭么。

布鲁诺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,那天晚上我才发现,他能单身到如今这把岁数,不是没有原因的。

比如看到女孩子在哭,再不济也递张纸,安慰两句吧。他偏不,跟看戏一样,还说风凉话:“又是为了路奇吧,你也真够执着的,明知道不可能,还一年又一年的折腾。”

我哭的更伤心了。

他头疼的不行:“何必搞得跟天大的事情一样,你的人生只有爱情吗,何况你这也不能算爱情。”

怎么?他难道现在还要讲“爱情是双方的事情,单方面的不能算”这种话来往我伤口上撒盐?这也太没人性了。

布鲁诺倒是没这个意思:“你只是沉迷于美好的幻想,但你以为这是爱情。”

“我幻想什么了?”

“你幻想路奇啊,你对他的印象都是出自别人口中,没参与过他的过去,不了解真实的他,就按照自己的自愿,强行往他身上加优点,然后喜欢的不得了。你是喜欢路奇吗?你只是喜欢幻想中的那个人。”

怎么所有人都在跟我说真实的路奇,我看到的那个就是假的吗?就算他不如我想象中的完美,又能不一样到哪里去。

“只是让你别看的这么表面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
我冷笑道:“那照你这么说,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咯,那以后遇到了互相喜欢的人也要分开,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?”

“……可路奇也不喜欢你啊。”

“再见!”

走了,伤自尊!

“小姑娘……”布鲁诺在我身后说:“就当我恶意揣测他人,路奇那家伙,真没多好。你别折磨你自己了。”

我回头望了他一眼,他还是那一张木讷的脸,说起话来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者,有些奇怪,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。

仿佛我们之间存在一条透明的线,将空间切割成两半,我能看见他,却觉得遥不可及。

这种感觉,似曾相识。

10

我和路奇成为普通朋友,成为的太晚。前几年的犹豫耽误了太多时间,等我终于摸清门路,步入正轨,路奇来到水之都,都快四年了。

一开始他是不愿意和我当朋友的,只是碍于不好损我面子,才表面上答应。我也珍惜了这个机会,演了人生中最好的一出戏。

比如把生活中心从他身上转移开,多陪伴家人和朋友。没事不去卡雷拉门口乱窜,听到他最近的消息也当做没听到。路上碰面的时候,大大方方喊一声:“路奇!”就走。

就这么过了几个月,周围人都觉得,我这个死脑筋转了性,他也终于渐渐放下了戒备,我们从“完全不熟”变成了“点头之交”。空闲的时候,能多聊几句,甚至有一次运气好,在酒吧巧遇到了他和卡库,还被请着喝了一杯。

我们聊了一些没意思的话题,主要是我和卡库在说,他一边喝酒一边发呆,肩膀上的鸽子一脸严肃,豆子般的小眼睛里,充满了对我的鄙夷。

我就纳闷了。我的确喜欢路奇,但是我一没高攀,二没死缠烂打,三没对他的生活造成困扰,四也知情识趣的在表面上选择了放弃。这只鸽子有什么好鄙视我的?难道它还会读心术,知道我以退为进的策略不成?

我正跟它大眼对小眼呢,卡库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眼神交汇中的不友善,开口跟我解释:“哈多利就是这样的,它不是针对你,只是跟你不够熟而已。”

就算它是针对我,我也不可能跟一只鸽子计较啊,所以我说:“了解,没关系。”

没聊多久,我便找了个理由,准备先走。卡库点头,随后笑着对我说:“你喜欢路奇的时候,挺让人害怕的。但其实你人不错,适合当朋友。”

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:“为什么说我令人害怕?”

“因为你的感情太强烈了,让人难以承受吧…反正我是挺怕的,不知道路奇怎么想……”

路奇轻轻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:“都过去的事了,别哪壶不开提哪壶。”

我莫名有些心酸,表面上却附和着:“对啊,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
后来也有人问过我,为什么对路奇执着了三年,却突然放弃了。我和他们说,因为我累了。

然而无数夜深人静的晚上,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,怎么会放弃呢,我只是不敢再表现出来了而已。就如卡库说的那样,我强烈的感情会给路奇带来负担,他会再一次因为害怕而躲得远远的。

所以我什么也没说,选择站在了朋友的位置上,从头开始。说到底,不管其他人如何不看好,我终归是心存希冀的。

迪萨诺鲁也在那一年顺利从学校毕业,他瞒着家里人去卡雷拉面试,进了一号船舱,工头就是路奇。

我不相信这是巧合,不知情老妈倒是很开心,她一直担忧以迪萨诺鲁的个性,会在毕业后拒绝找工作,继续在街头游手好闲。

有了迪萨诺鲁当内应,我的确是轻松了很多。时不时往卡雷拉跑,也能说是来看弟弟的,他还能告诉我更多关于路奇的消息。

“我们的五个工头关系都很好了,虽然路奇和包里经常会打架,但也只是闹着玩,不会动真格。”

“路奇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一点呢,看他那体格,应该从小有锻炼过。”

“对工作很认真,对兄弟很仗义。但对女人是真心不怎么样啊,我上次还看到他对卡莉法爱搭不理。”

……

我示意他打住:“迪萨诺鲁,你真的想当船工吗?”

迪萨诺鲁毫不犹豫的摇头:“不想。”

“那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进卡雷拉,你老实说,如果没有路奇,你最想做什么?”

“在家混吃等死。”

“……”

……所以我还得谢谢路奇的存在是吗,在迪萨诺鲁的人生道路上当了一盏指路明灯,才没有让他误入歧途。

“其实我还想海贼了,去海上闯荡……但我又很怕死,所以还是算了。当市长倒是很安全……但艾斯巴古先生当的肯定比我好,我也不好意思篡位……”

“……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卡雷拉上班吧。”

迪萨诺鲁去卡雷拉的目的,就是为了帮我打听消息的,八卦的时候精神抖擞,一到工作了就无精打采,后来被五个工头围起来口头教育了一番,迪萨诺鲁看着他们手里的锤子绳子锯子啥的,虚心认错,痛改前非,每天回来基本上都处于累傻了的状态。

这么折腾,不说别的,身体素质起码上升了几个台阶。于是我又有理由去感谢路奇了,路奇还是那句话:“不用客气。”

他甚至都不惊讶一下“原来那个是你弟弟”,就是这么一个,让人完全无法接话的人,幸好我也习惯冷场了。

迪萨诺鲁也因为在卡雷拉工作,渐渐和卡莉法熟悉起来,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我觉得卡莉法特别看不惯我对路奇的感情,总想找点事来让我死心,就算哪怕知道我已经放弃了,也时不时来浇点水,踩几脚,生怕我死灰复燃。

明明她不像对路奇有什么意思,却也看不惯别的女人靠近他,尤其是我。所以她总是爱跟迪萨诺鲁说起路奇以前和他喜欢的姑娘之间的故事。

然后迪萨诺鲁又不走心的回来讲给我听,理由是,他以为我会对路奇的过去感兴趣。

我的确是对路奇的过去感兴趣,但我对他的情史一点兴趣都没有,这种听一次就内伤一次的事情,没有自虐倾向的人,普遍会排斥。

我比较好奇的是,为什么卡莉法会知道这么多。

“我早就说了,路奇的所有事我都知道。有什么想问的,就来问我。”

我暗戳戳的想,你什么时候就说过了。

也是过了好几年,我再次路过布鲁诺的酒吧,那里换了新老板,又是一番新面貌,我站在门口,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卡莉法的时候,她晃动着高跟杯里颜色艳丽的液体,的确是说过这句话的。

只是后来我忘记了,等再想起来,那个承诺也已经失效。我总是这样,不断的错失时机,等到往事成风,再来缅怀,来后悔。

我的人生注定没有峰回路转的奇迹,生死亦平庸。

11
听说离别之前都是会有预兆来做铺垫的,比如从一个熟悉的地方渐渐清空自己生活的痕迹,一一和周围的人告别,买张没有返程的船票,开场最后的聚会,互诉情谊,举杯痛饮。

路奇却什么都没做,在他离开之前很平静。他照常上班,照常生活,还给房东付了半年的房租,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,他站在屋檐下躲雨,跟我困在一起。

水之都的天气很恼人,一会出太阳,一会下暴雨,反复无常的像一个更年期妇女。我从小就很烦这点,因为时不时的阵雨会害我上学迟到,没想到在路奇这个事情上,却下的恰到好处。

我顺理成章的过去,站在他身边,跟他问了声好,顺便替他抱怨了一下天气:“水之诸神来临前就是这样的,麻烦死了,水之诸神过去后,你们卡雷拉又有的忙了。”

路奇心不在焉的点点头,依旧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,手臂上的纹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,直觉告诉我,这个看上去什么意义都没有的图形,肯定又跟他喜欢的人有关。

我看着眼睛疼,刚侧过头让自己缓缓,雨居然渐渐停了,路奇跟我说:“再见。”然后自顾自的离开,他也不赶时间,慢悠悠的走在雨后的街头,穿着刚来时的那件船工服,戴着顶高帽,头也不回。

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,我一定会追上去,再仔细看一遍他的模样,多跟他说几句话。

但是我没有,因为他向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,他说再见,就一定会有再见。

我坚信着,哪怕很多人说过“路奇没你想象中的好。”我也固执的认为,我深爱的那个路奇是真实存在的,他温柔体贴,善良热心,是值得深交的朋友,也会是一个好丈夫,好父亲。

他只是,只是不爱我而已。





都忘记那场动乱是怎么发生的了,好像一觉醒来,整个水之都都乱了套,艾斯巴古先生遇刺受伤,凶手是海贼。卡雷拉全体停工,工头们都时刻守在艾斯巴古先生身边,准备迎击下一次袭击。

这次的海贼和以往的不一样,是一个被政府通缉了二十多年,八岁时赏金就千万的女人,普通人压根不是她的对手。

不出意料的迪萨诺鲁被赶了回来休息,水之诸神即将来临的关头,出了这码子事,用一句俗语来形容,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。

我担心艾斯巴古先生的伤势,更担心路奇的安危,我怕他在怪物面前,没有招架的能力,会受伤。

迪萨诺鲁也心事重重,他没有盲目的安慰我,说“不会有事的”之类的鬼话。怎么可能会没事,那可是真正残忍的海贼,受伤都算好的了,万一真出个什么意外……
我不敢再想下去,恐惧让我坐立难安,急需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。

于是我开始上街,没有目的地的四处游窜。
我想碰碰运气,遇到五大工头,或者能跟这个事情扯上关系的任何谁都好。

为此,我就差在家摆一尊佛像,插香来表诚意了。

结果还真让我遇上了一个,卡莉法在街头露脸,脚步匆匆的赶往艾斯巴古先生的住所,被我抓了个正着。

我平时不太喜欢她,如今见到她,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,只恨不得抱的要多紧就有多紧。

卡莉法甩不开我,一时间有些恼火:“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?艾斯巴古先生的生命受到了威胁,我没有时间跟你胡闹啊!”

“我没有胡闹啊,我想知道艾斯巴古先生的情况。”

“有五个工头保护着,目前还是安全的。”卡莉法回答完,不等我开口,又接着说:“你是想问路奇吧?他现在也安全,海贼还没打过来呢。”

“那要是打过来了呢?”

“我只能告诉你,工头们说了,愿意为了保护艾斯巴古先生的安全,付出任何代价。”卡莉法的神色凝重:“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,你担心也没用。”

我脑袋一片混沌。

任何代价?也包括死吗?

答案不言而喻。

我在那一刻明白,原来我浪费时间,四处碰运气,想去遇到的人,只有路奇一个而已。我想亲自确定他是否安好,还想问他:“可不可以,不去和海贼硬拼?”

他不知道,我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临危不惧,是不是忠肝义胆,我只希望他好好的。

但他不那么想,所以义无反顾的去了。

从此,我再也没有见过他。

那年的水之诸神来势格外凶猛,又下了一整晚的暴雨。我和家人挤在避难所温暖又狭小的空间里,彻夜未眠。

只要闭眼就会胡思乱想,看到有一个女人拿着刀捅向路奇,血流了一地,他倒在地上,任凭我怎么呼喊,也没有再站起来。

像是死了。

路奇有可能会死……我手脚冰冷,不自主的颤抖着。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不好,那就是在面临险境时,只能听天由命,深感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。

迪萨诺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醒来了,或许他也压根没睡,他坐起来,低声说:“别担心了,路奇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”

我实在乐观不起来,那个女海贼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啊,她还有同伙呢。

“是不是同伙都难说,现在情况有些复杂。”迪萨诺鲁也没多跟我解释,他知道我不关心局势,我只是担心路奇而已:“我跟你说过的吧,路奇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厉害,所以你不需要这么不安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,别小看卡雷拉的船工。”

迪萨诺鲁说的坚定,他一本正经的样子,让我都忘了害怕。那个留长发的熊孩子,被老妈追着打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,还没回过神来呢,就这么长大了。

时间啊,过的太快了。

外面狂风大作,我心里却无端平静了下来。

无论如何焦躁,都不会对结果产生任何改变,我应该相信路奇,相信卡雷拉,命运是不会总是抛弃我的,我的心愿它总要听一次,总要眷顾一次。

而我想,只要路奇活着,我愿意替他承担任何代价。

 12

天亮了。

卡雷拉那边终于传来消息,凶手不是女海贼,而是另有其人,工头们和本来敌对立场的海贼们联手,成功保护了艾斯巴古先生,并穿过暴风雨,从另一个地方成功折返,全员挂彩,无人牺牲。

过程是艰辛曲折且复杂的,所幸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。

所有人都为这次的劫后余生而狂喜。

我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,昨晚被压制下去的睡意此刻涌上来,眼皮沉重的厉害。但我不肯闭眼,第一时间去了卡雷拉。

包里正在门口抽烟,他身上的伤被包扎好了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。我跑过去,满怀期待的问:“恭喜你们平安回来了,路奇还好吗?”

包里吸烟的动作突然停了,明明是他们大获全胜,但从他的表情上,我看不出喜悦。

烟灰落下来,他也没有掸去,任由其飘落在衣服上:“还好。”

“那他现在在哪里呢?”

“他已经走了。”

感觉像是玩笑。

毕竟离别这么沉重的事情,怎么能用平淡的口吻说出来,离别这种事情,怎么能随意又突然,像心血来潮的一次旅行。

离别这种事情,要让人怎么接受。

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:“……他……他去哪里了啊……”

“回家。”

包里又点了一根烟,这次打火机跟他过不去,好几次都没冒出火花,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,不知道是在烦打火机,还是烦别的。

我不死心,又问:“……那他,还回来吗?”

“不回来了。”包里抬头看着我,眼睛里是什么情绪,我始终看不透:“永远不回来了。”

水之诸神越发不可收拾,让整个水之都岌岌可危,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,被海啸彻底吞没,不过是时间问题。许多异乡人不愿留在此处当自然灾难的祭品,纷纷选择了离开。

路奇和卡库,就是其中的一员。

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受了伤,生死关头才意识到,什么才是最难得可贵的。所以毅然决然的辞去了工作,半路乘搭上回故乡的船只。

没留下只言片语,也什么都没带走。

我曾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,也担忧过,他是否会不告而别。但这一刻真的来临了,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我的感受。

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,从指尖到心脏,一寸寸冷下来。

我应该陪他去的。

司法岛也好,水之都也好,暴风雨中的大海也好。我都不应该把希望寄托于“下一次”,人生不顺,世事无常,从父亲走的那一天开始,我就应该明白,要建立起羁绊是很难的,但斩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。

更何况是掩盖在我自卑、故作聪明下,单薄如纸的情谊。

以前的我总觉得时间很多,可以毫不吝啬的挥霍,想着下一次,下一次一定更近一步。然后将早该说出口的告白,拖了整整三年。

其实那三年里,我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对他的喜欢,只要我够死皮赖脸,或者更聪明勇敢一点,总能找到机会留在他身边,但我选择远远的看着。

往后的两年里,我们是交情尚浅的朋友,说过最多的话就是“早上好”“好巧”“再见”。

一开始我害怕的是“丢面子”“被拒绝”“他人同情的眼光”,后来我怕他察觉,怕热情会过界,惹他厌烦。

所以畏手畏脚,不敢上前,宁愿一次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也说不出一句,等等我。

我花了五年时间,才让他意识到有我的存在,却没有下一个五年,来让我犹豫不决。

路奇走了,这次是永别。

13
重建后的水之都,哪怕经历了那样大的风浪,还是被修补回了以往的模样。人们的生活回到正轨上后,第一要感谢卡雷拉,第二便是那群素未谋面的海贼。

说来挺有意思的,当初恨不得绑起来一把火烧死的敌人,一夜之间逆转成了英雄。整个水之都都为之震撼,就连我妈也不能免俗,她在餐桌上说起这件事,颇为感慨:“真是没想到,原来海贼里面也有好人啊。”

何止海贼之间有好人,连平日臭名昭著的弗兰奇那伙人,都跟着打了场翻身仗。所以说这是个童话般圆满的结局,值得庆贺。

在某个夜晚,水之都果然举行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宴会,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,朝着热闹的源点靠近。唯独我,从下午一觉睡到了半夜。

醒来的时候,外面正在放烟花,就算不身处现场,也不难想象到那是怎样的场景,所有人都在狂欢,为各种理由而举杯。

这个城市,从来不会因为缺少了几个人,就丧失快乐的理由。充其量会在闲暇的时候,稍感遗憾:“路奇先生和卡库先生走了呢。”

毕竟他们是为了追求想要的生活而选择的离开,又不是英勇牺牲。偶尔的挂念很正常,但说要铭记终身未免也太夸张。

用不了多久,这两个人的名字便会在众人的记忆里褪去,先是声音,再是容貌,最后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轮廓。

仅仅就是这种程度了。

至于我么。

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,路奇走了以后,我依旧循规蹈矩的过着自己的生活,唯一的改变,就是把平时用来为他烦恼的时间花在了睡觉上。

我本人很欣赏这种洒脱的人生态度,就是觉得有些奇怪。为什么从接受现实到现在,都还没有痛快的大哭一场,平常不是为了几句话都能流泪么。

可我就是没有这种冲动,好像有什么东西,强行压抑住了我所有的情感,让我的生活变得无比乏味。

走哪都觉得没劲,看啥都觉得无聊,还是睡觉有意思。实在睡不着,又没事做的时候,我也会想想路奇。

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时,他消失在街头的背影。想他在坐上回故乡船只的那一刻,是什么心情。

有没有想起我,即使只是身为朋友的立场,而感到不舍?

我猜是有的,只是那点份量太微不足道,不够作为筹码将他留下。我,包里,水之都的一切全部加起来,也抵不过他对家乡的挂念。

也是,如果有的选,谁会愿意客死异乡。

路奇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人,当上工头的卡库,身为市长秘书的卡莉法,都放下了蒸蒸日上的事业,在那场水之诸神后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有一天我路过布鲁诺的酒吧,那个曾经生意火红的地方,也只剩下一扇许久未开启的门。里面的杯子想必都落了灰,却不会再有人不厌其烦的过来擦了一遍又一遍。

天下无不散的宴席,这帮家伙将这句话诠释的可真彻底。

14
路奇走后的第二年,卡雷拉空缺的工头位置被补上了,艾斯巴古先生的新秘书是一个高智商的小女孩,布鲁诺的酒吧也被转手,新任老板将其改造成饭馆。

我还在每天重复着睡觉吃饭工作的生活,那一年的水之诸神中死了一些人,同样也吓跑了不少人。不过没关系,不用一年,自然会有人顶替上他们的位置。

这毫无悬念,无聊至极的人生,已经无法让我再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冲动。

我感觉自己身体里哪个零件出了问题,却并不为此担忧,能吃能睡,能跑能跳,没心没肺的不像一个正常人。

连迪萨诺鲁都说:“你这也太反常了,平常摔一跤都能哭一下午。”

他还说:“你这样子,比哭还让人感到恐怖。”

路奇走后的第三年,艾斯巴古先生将水之都改造成了一艘船,像海上列车那样,漂浮在海面上。水之诸神的问题迎刃而解,被吞噬的恐惧被永远抛到脑后。

我也终于有所触动,开始把睡觉的时间空出来,留去海边散步,或者望着大海发呆。吓的迪萨诺鲁一度以为我想跳海自尽。

开什么玩笑,我跟这整片海域都有仇,父亲是从这里离开的,路奇也是,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死在里面。

我就是,随便看看而已。

就这么过了几个月,包里突然来找我。我跟他一直没什么交情,包里脸皮薄的吓人,平常很少跟女人来往,这次话也不多说,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我。

“这是?”
“路奇走之前留给你的,我给忘了。”
“……我?”
包里吸了一口烟:“对,给你的。”

我从来不知道路奇也会写信,感觉他那种除了造船以外,对其他事情都格外散漫的人,是不会愿意提笔写字的。毕竟他懒到连说话都不想开口,坚持使用那语调诙谐的腹语。

在拆开的时候,还没有看内容,我首先要评价一句,字真丑。

没有称谓,只有落款,一笔字写的稀烂。

“我和卡库先走了,不是心血来潮,在很久以前已经在想这件事,迟迟没有动身,是因为一直没有下定决心。
我知道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不够妥当,让人觉得太儿戏,不慎重,但这的确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。

本来是准备一起回水之都的,后来想想还是算了,我怕回去了,就不想走了。

或许你会疑惑,为什么我没有选择别人,而是将这封信写给了你。因为在所有人里,我最放心不下你。

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,但对于你,我一直都心怀愧疚。因为明明了解你的心意,却无法给出回应,真是对不起。

我有难以忘怀的人,尝试过放弃,但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。

在感情这条路上,我走的太艰难,抱着一条路走到黑的决心,也看不到希望,反而越来越痛苦呢。不想你也变成我,所以这样干脆利落的做个了断,也算对我们大家都好。

我这次走了,就不会再回来,虽然可能永远没有重逢的机会,但无论过了多少年,我都不会忘记大家一起走过的这五年。

你要好好的,我不是适合你的人,但总有一天,那个人会出现。

谢谢你的喜欢,也很高兴能认识你。

后会无期。

路奇”

我将指腹摁在“后会无期”这四个字上,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,有眼泪滴落在手背。

这迟来的眼泪,带了那么点如释重负的味道。连同**的痛觉也跟着一起苏醒,所幸经历了两年的缓冲,不至于肝肠寸断。

其实我一直不明白,为什么待人友善的路奇,唯独对我残忍。他在的时候,总让我伤心难过,他走了,还不忘回头碾灭我最后的那点希望。

我明明可以自欺欺人的过一辈子,永远不用承受今日这种疼痛。因为他离开的时候,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
这样戛然而止的桥段往往不会是结局,在一切都不明确的情况下,应该有后续。

所以我一直相信路奇会回来,等到水之诸神不再是威胁的那一天,他就会从海的那头再次出现,重新光顾我的生活。

而这封信,无疑推翻了我所有的期待。因为白纸黑字的写着,后会无期。

他已经离开了这么久。

而在这封给我的信里,他想表达的意思却还是和几年前一样。

无非六个字:谢谢你,对不起。

劝我别执着,劝我另寻幸福,这薄薄的一张纸,就是他能给我的全部了。

回去的路上,我再次碰到了包里,他正在躲债,后面的债主体力跟不上他,已经被甩出很远的一段距离,让他争取到了一些时间,停在了我面前:“信你看了吗?”

他好奇的问:“你还好吗?”

从目前的状态来看,肯定是不怎么好的,我长达七年的单恋就这样画上了句号,把眼泪流干都不过分。但谁说一段故事的结局,不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呢。

那把伤人的刀子已经被我攥在手心里太久,也到了放下的时候吧。

我说:“都过去了。”

15
后来我的生活还是循规蹈矩,我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消化悲痛,渐渐的,周围的人都不再提起这个名字,我也不再频繁的去想起过往,期待未来。

老妈越来越老,两个弟弟也跟着成长起来,家中的顶梁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了角色。我一直以为接老妈班的,应该是我,要么是波吉,没想到是最指望不上的迪萨诺鲁。

他在卡雷拉混的风生水起,白天赚钱养家,晚上帮忙洗衣做饭,比我还贤惠。就连大扫除里,也是他一个人包揽大部分重活。

我负责拖地扫地,波吉就在一边整理杂物,他翻着翻着,突然从我抽屉的最底层,抽出了一张泛黄的信纸。
那小子压根不懂啥叫非礼勿视,盯着落款看了好久,还敢问:“路奇是谁啊?”

一石激起千层浪,那些被尘封已久的回忆,又在他不经意的提问中,争先恐后的涌上来。

迪萨诺鲁如临大敌,生怕我又被戳中伤心事,一蹶不振。我却恍惚着,感到有些陌生。原来人是真的会变的,当初提起来都觉得要死掉的人,如今也能不痛不痒的说出口了。

我惋惜着,并不悲伤:“一个长的很帅但是没有眼光的人。”

迪萨诺鲁笑了起来:“恭喜你渡劫成功了。”

我也笑:“那是,不容易啊。”

当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梦,梦到了好久不见的路奇。他走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街上,步伐还是慢悠悠的,雨后的天空水洗般干净。

真奇怪,在我最想念他的时候,他连个影子都吝啬于施舍给我的梦境,却在这种时候出现了。

我追上去,大声喊他的名字。

路奇转过头,神色漠然。

四周的人都在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,好像天地间就只剩下我和他,隔着漫长的时光,无法缩短的距离,远远对视着。

我终于能坦然的对他说:“路奇,我放弃你了。”

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,耳边响起了喧闹的声音,躲雨的人们,路边的摊贩,撑着伞经过的小姑娘,都一个一个的重归了原位。只有路奇站的那个位置,早已空无一人。

END

【后记】

水之都的路人甲姑娘很明显不是主角,她只是爱慕路奇的众多少女之一,不起眼,对路奇而言,也不值得铭记,所以这注定是她一个人的回忆,漫长而崎岖。可能会有人疑惑结尾的那封信。当然不是路奇写的,路奇才不关心这个妹子会咋样。是妹子的弟弟写的,拖包里配合演戏,骗妹子说这是路奇写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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